『菲利普.葛拉斯 經典再現』音樂會心得報告
去年的春天是我正在準備大四畢業音樂會和研究所考試的時期,音樂會曲目中有一首曲子“混沌與極簡”,是大三的時候作的。寫作的當時是由老師首先簡單的為我解說兩個概念:一是自然科學的混沌理論,二是音樂創作的極簡風格。老師以微觀世界的方式來說明,舉例來說:桌上有一顆橡皮擦,以肉眼來看只是一個平凡無奇的橡皮擦,如果拿放大鏡來看會看見什麼?如果放到顯微鏡下面又會看見什麼?肉眼看到的橡皮擦在顯微鏡下看是由一個個細微的橡皮擦分子緊密結合所構成的,當眼睛看到橡皮擦單一的分子結構,那我們還會認為那是橡皮擦嗎?或者那是另一種東西而不能說是橡皮擦?而這個橡皮擦是放在桌子上,還是掉在地上?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它的形狀是什麼樣子?又是一個長長的故事。如果一個音型是一個橡皮擦的小分子,一首樂曲是由無數個同樣的音型構成的,這會是什麼樣子的音樂?而要怎麼去建造這個音樂作品,在音型上經由細微的變化對樂曲的結構和發展產生巨大的影響就是混沌理論的部分。
之後我所作的曲子其實是個失敗的作品,對於「極簡」和「混沌」兩者的述說與詮釋都失去準確性了,是個混亂而非混沌,名為極簡卻極為不簡的曲子,因為當時我真的非常不了解這兩個名詞,但曲子一旦形成就有了自己的生命,任何一種音樂對我來說都散發著奇特奧妙的光輝,這首曲子也許無法真實的表現出標題的意義,卻仍然有它存在的意義。
針對「極簡主義」,在聽完這場音樂會之後有了比較確實的了解了,閱讀了表演雜誌上針對這場音樂會所寫的專題,從茫無頭緒到現在似懂非懂的狀況,我想真的有像橡皮擦小分子的感覺,但聆聽的感覺絕不只是像眼睛看到一個橡皮擦,藝術家把原本該是個無聊橡皮擦的東西像變魔術一樣在手中把玩出一個千變萬化的美麗小世界。
第一首<沙壇城>,三位喇嘛走出來的時候有點想笑,因為覺得他們很可愛,喇嘛們個個臉上都掛著樸直的笑容,很有佛性光輝的感覺,這種笑容的氣質很少在音樂舞台上看見,和演奏家們所帶的笑容是不一樣的,另外一方面我還想著:他是把喇嘛當作一種樂器嗎?如果把喇嘛唱的旋律線條寫成樂譜,請聲樂家來演唱會使音響效果更好或欠缺作曲家希望連同樂曲一起呈現人文的真實感?亦或作曲家把喇嘛的演唱的三聲部當做自由聲部不加以限制,期望他們和樂團依照樂譜演出的音樂產生機遇音樂的效果?現在回想起來,經過一夜的轟炸我腦中對於這首曲子純淨的音樂旋律線條已不復存在,但樂曲所帶來的感覺還是有的,於是我會說菲利普.葛拉斯選擇請真正的喇嘛來唱出這個宗教性強烈的樂曲,無論在視覺、聽覺、或思想層面都是極佳的選擇,這使得作品各方面都面面俱到,想像三位歌藝精湛的聲樂家故做正經的念唱著喇嘛的經文歌,要不令人發笑也難!
第二首演出的是從<十二部音樂>中選出的第七部和第八部,女高音反覆唱著Do、Re、Mi、Fa、So排列出的許多個音型,各個聲部反覆演奏自己的音型,一起快速的迴旋,音型有的時候被擴張或縮減、增值或減值,段落間的變換由作曲家統一用大力點頭的方式進入新的樂段。第八部音樂是一個音樂線條出現後再疊上第二個、第三個…,最後交織成複雜的織體,女高音反複唱Mi、Fa兩個音。基本上我聽不出來第七部和第八部的有什麼巨大的分別,除了女高音的音型不一樣之外,聲部進入的方式不一樣,對我來說這兩首聽起來都很像唱片瘋狂的跳針。為了方便寫報告,我拿起筆想要記錄音樂進行的方式,用代號和圖解來留下多一點印象,像第八首的開頭就有像被水平放置的煙火開花的線條,女高音是階梯式的旋律線,其他聲部則向是海面波浪起伏的形狀,被我一起拉去聽音樂會、坐在我旁邊的大學同學則認真數著女高音音型反覆的次數來減緩內心的焦躁不安,我們都覺得女高音的唱功超好,音色很穩定也很有耐力。樂曲結束之後,我有一種偷偷喘口氣的感覺,像在水裡憋氣憋很久,終於可以浮出水面的感覺。
第三首是<機械生活>-網格,我非常喜歡這首曲子,它在音型反覆之間做了比較多的節奏、和聲、旋律線條的變化,快慢的交替、音值的長短、幾組非常簡單的和弦排列 (Ⅰ-Ⅴ) 和附加音所產生的音響色彩雖然沒有巨烈的變化,但讓不變中有適宜的變化和小小的位移讓音樂有讓人呼息的空間,聽完之後中場休息就衝到櫃台去買唱片了。曲子的開頭,低音管演奏低沉穩定的F-C-G,像是早晨黎明的陽光給人溫暖和煦的感覺,接著法國號進入演奏持續音F-G,其他銅管聲部逐漸加入演奏四分音符的反覆音型,再接進八分音符的(符值逐漸縮減),此時低音部仍由低音管和法國號的反複音型支撐著,音樂經由節奏的密度增加產生了推動力,織度也隨著聲部增加聽起來飽滿厚實,此段最後留下八分音符的單一反複音型,接入由電子琴演奏的快速六連音,再疊上人聲合唱的八分音符塊狀和弦,這兩組樂器不斷變化交替反複,交織形成不同的段落。之後的段落是由管樂、電子琴、人聲,三組樂器依同樣的音型和節奏組合疊置構成的變化,音樂逐漸往更高的音域擴張,繁雜而不變的反複帶領音樂達到高潮,在最高點軋然而止,結束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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